焰河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,只有一个词汇可以让他认真听别人的话。
家人。
而现在,他唯一的家人就是他的妹妹——焰葵。
所以,对于他来说,焰葵就是他的全世界。
也正是因为要照顾病弱的焰葵,他当时没有选择跟着越城一起离开。
家人,比什么都重要。
为了家人,他什么都可以做,什么都愿意做。
从以前开始,焰葵的身体就很差。长时间运动的话就会晕眩,剧烈咳嗽。有次她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,勉强自己和焰河在外面劳作。到中途,焰葵就倒了下去,大口大口地吐血。
那是第一次,焰河如此真实地体会到什么是恐惧。连续好几天焰葵都没有醒过来。焰河不吃不睡,整天都守在焰葵的身边。从来不信鬼神的他,开始真切地向神祈祷。
“救救焰葵……救救我妹妹吧……哪怕代价是我这条命也没关系……”
也不知道是神听到了他的祈祷还是什么原因,焰葵在第三天之后醒过来了。要形容焰河现在的性情,估计只有悲喜交加了。从那次事件之后,他再也没有让焰葵出过屋子。无论什么样的活,都是自己动手干。
……虽然一直被周围的人视作保护过度,但是焰河从来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人任何闲言闲语。
为了家人……焰河可以付出一切。
一切。
“确切来说,焰葵并没有患病。”
罗北游的声音很小。
“你也应该多少又发现吧?她身上的征兆,不像是一般的疾病,更像是……”
“诅咒。”
焰河咬紧牙。
“……到底怎么样才能够解除?”
“我在王都的时候,能够接触到很多资料。我利用部分时间详细调查了葵的症状。……我现在所知道唯一的办法,就是前往封印死之王的寒山,取得死之王身上的灵珠。”
其实这个方法,是调查过程中,越城告诉他的。
“死之王……”焰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。
死之王的传说,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铭刻在心中。
带来死亡与灰烬的王。凡是他经过的地区,全部都会化为焦土,不留一个活命。他最可怕的是“死亡诅咒”。当时没人知道这个诅咒是怎么开始,以什么途径传播,又是怎么杀死一个人的。大家唯一明白的就是,一旦被死亡诅咒缠上,最终的结局只有死亡,任何人都一样。
在王国历949年的时候,死之王降临到了王国之内。他带领着死亡的大军一路屠杀,尸横遍野,到处散播死亡诅咒。没有人能够制止死之王的凶行,王国陷入了恐惧和黑暗。死之王带领大军兵临王都城下的时候,是这个国家面临的最黑暗的时刻。
但是一个人的出现,使得国家又重新获得了希望。他是突然出现在王都的,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。在所有人都失去信心,绝望的气氛充斥着王都的时刻,他高呼着反击,并且有效地制止了死亡诅咒的散播。在一次关键性的大战中,他击败了死之王,砍下了他的右手,重创死之王的大军。这次战役被人们称为“八咏反击战”(因为大战发生在王都的八咏地区)。死之王带领着大军仓皇逃跑,他被人高呼为英雄。
如果在这里结束,或许就能够知道他的名字了吧。
他并没有停下脚步。他誓死要追击死之王。虽然很多人都劝告他穷寇莫追,他还是一意孤行。有一部分对死之王有着刻苦仇恨的人跟随他一起追击死之王。最终,他们在银针山谷追上了死之王。那一场战斗异常惨烈。跟随他的部队有153人,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2名。死之王的部队全军覆没,没有生还者。
他——后来被人们称作“王都的守护神”,也死在与死之王的对决中。银针山谷在那次战争之后充斥死亡诅咒,成为了死亡的乐园。
死之王身上的灵珠,名字就叫“生源之泪”。它就是一切诅咒的源头。
“生源之泪……你是说……我要去拿到那个东西么……”
“这是能够根除你妹妹身上死亡诅咒的唯一办法。说实话,我知道实情之后,真的很惊讶。你的妹妹所患的病,居然是死亡诅咒……”
罗北游长叹一口气。“焰葵她……居然能够活到现在。一般人的话,只要沾染到死亡诅咒,就会很快死掉的。焰葵她到现在还没什么大事,已经是奇迹了。”
“不,……,不是那样的。”焰河的声音很低沉。
他和焰葵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,能够感觉出焰葵身上细微的变化。
焰葵的身体状况确实恶化。
一刻也不能延迟了。必须要得到“生源之泪”,保住焰葵的命。
像是知道焰河的想法一样,罗北游缓缓开口。“你出发这段时间,我会帮忙你照顾焰葵。我知道怎么延缓死亡诅咒继续扩散。越城教会了我怎么延迟死亡诅咒的办法。说起来,这还是‘王都的守护神’当时想出来的办法。不过,这个办法始终只能作用于一时。”
“你必须要出发了。”
“你知道,我最讨厌充满变化的生活了。那样会让我觉得十分无力,什么事情都做不到。”
“可是,一成不变的生活始终是不存在的。我始终在抗拒着变化,但是最终还是被变化本身吞噬了。”
轻轻走进焰葵的房间,焰河显得很没有精神。
焰葵还在睡觉。看到焰葵柔和的睡颜,焰河不由得嘴角上翘。
轻轻抚摸着焰葵的头发,他弯下了身子,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亲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。我……要走了。”
焰河拿出了花费一个小时才写出来的信,放在了焰葵的床头。
“我以后有时间还会写信回来的……”
“你等着我,我一定会救你的。”
“不论付出什么代价……”
罗北游站在外面。他随手递出了一个信封。
“你去王都的话,拿着这封信去北方军分部吧。我已经安排人在那边接应你了。”
焰河接过信封,放入了包裹里面。
“你准备的很周全啊。不过,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?”
罗北游的表情很是微妙。“你之后就会明白了。这件事情,只有你可以办得到。你如果深入这件事的话,也会很快明白的。”
“我说啊,你不要总是对我评价那么高。我只是个闭塞的乡巴佬而已。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。不用这么抬高我,贬低自己。”
“不,”罗北游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,“正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,我才能够确信,你真的很厉害。你一定可以完成我当时没能做到的事情。”
“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了……”
虽然对罗北游的话一头雾水,焰河还是将他的话记在了心中。
“为什么不跟葵打招呼就要离开?”罗北游突然发问。“她是你最重要的家人吧?为什么连最后的招呼也不打就直接离开?”
“……因为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现在的决心。”焰河回过头,“只要葵看我一眼,说出任意一句话,我的决心可能就会土崩瓦解,永远离不开她的身边。”
“你好像是着魔一样地爱着你的妹妹呢。”罗北游叹了一口气。
“葵就暂时拜托你了。在我回来的这段时间之内,要是你敢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……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吧?”
看着焰河魔鬼一样的表情,罗北游挥了挥手。“放心吧,我什么都不会做的。虽然我去王都之后变坏了不少,本质还是个好人的。我在此立誓,绝对不会让焰葵受到任何伤害,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,更不会对她出手。”
“那就好。我能够放心地出发了。”
焰河迈开脚步,向前走去。
他没有回头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预感呢?
他知道,自己不可能永远安逸于这样的生活。
无力感与巨大的压力都一瞬间涌了上来。
面前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一样,每走一步,他就感觉自己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。
仿佛永远无法回头。
焰河最讨厌的就是未知与变化。
因为在变化之中,他永远无法掌控自己。
夜晚的微风吹动着,玉米田也仿佛随着风起舞。
可惜没有赶到收成的季节就离开了这片土地。
我……会回来的。
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玉米田,他快步走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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